相思看得心酸,急忙请大夫来诊治。大夫为长滟把脉后,只是摇头叹息:“病根在心,气郁成疾,纵有良药,亦无力回天。”
相思皱眉,低声问盛宁:“关家的人,怎不来看看她?”
盛宁愣了一下,低声回道:“公主不知?关老爷子和夫人早已去世,关家……也被王爷抄了。”
相思心中一震,不知何时发生的变故。她凝眸片刻,吩咐盛宁:“快去叫王爷过来。”
周述很快纵马而至,听说是相思找他心中很高兴,行至半路又听闻是要去长滟那里,一进屋,见到长滟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,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,坐在一旁,一言不发。
长滟眼见周述,陡然间像见了鬼,瑟缩着退到床角,十指在锦被上抓出团团败絮,眼神满是恐惧,喃喃道:“不要过来……不要杀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相思见状,走到周述身边,轻声道:“她已时日无多,陪她说说话吧。”
周述只是淡淡瞥了一眼,眉头微皱,语气冷漠:“生死有命,不必强求。”话毕,他转身离去,脚步沉稳,毫无顾忌。
叁日后,长滟病逝,府中无人为她落泪,仿佛这名不被承认的妾室,早在周述权势稳固被默认是太子时,便如一缕轻烟消散在风中。
而幼小的周缇,被记名在秦王周遇名下。相思心中不忍,见孩子孤苦,便将他带回身边抚养,视如己出。周述虽有微词,但是看着相思执意为此,他哪里能拒绝。
小周缇初时仍有些胆怯,尤其是在夜深人静之际,常常蜷缩在角落,眼神空洞。相思待他如亲子,耐心温柔地哄他入睡,连珠和周晏也陪伴左右。渐渐地,孩子开始露出笑容,依恋地偎在相思怀里,像是一只终于找到温暖巢穴的小兽。
德宣五年初春,寒意未退,春光料峭。
周恭简与沉孟姜双双病倒,周述奉旨入宫侍疾,太极殿内,天光暗淡,烛火摇曳,影影绰绰中只见帝王形容枯槁,双目凹陷,气若游丝。周述日夜守在榻前,然不过短短两日,便传来噩耗——周恭简崩逝于太极殿,终七十五岁。
遗诏昭告天下,传位于周述。周述顺利登基称帝,改元永安,是为永安元年。此时,他已年四十,相思亦已叁十。
登基大典后,周述册封相思为皇后,居住琼华宫,琼华宫修缮得也极为华丽,养子周晏为宁王。至于周缇,虽被养在膝下,却仅封为信阳侯。
可惜相思近来身体日渐孱弱,未曾迁出府邸,册封典礼也从未真正举行。
永安元年六月,烈日灼灼,宫中却是阴云密布。
周述御前发难,指责宋王周迎秽乱宫闱,借酒行狂狎之事;蓄养恶奴,强掳良家女致其父血书撞死午门;更有甚者,私制逾制器物,马鞍之上暗绣五爪龙纹,僭越无度。更查出周迎府中院内桃树,竟是于先帝忌日所植,树影枝叶交织,花蕊仰指紫宸殿方向,是以木气成兵——此为“借木讽君”,大不敬之罪,堪称谋逆!
几番罪状迭加,已无回旋余地。周述一纸诏书赐死周迎。
风暴远未平息。
周述又直指秦王周遇,宣称其私自豢养方术之士,暗中观测天象,以图谋不轨。从府中搜出的预言图谶与妖邪法器,成为他“大不敬”的铁证。仅凭这几样物件,周述便下旨一瓶毒酒赐死周遇。
两日之间,二位亲王先后惨死。京城之中,风声鹤唳。太后也很快病故。
周遇去世后第叁日清晨,太庙前忽闻阵阵怒喝。周翎素服闯入太庙,面色铁青,手持御赐玉笏,当殿折断,碎玉如雪片洒落在石阶上。
“先帝遗志,岂容亵渎!吾叔伯死得不明不白,今日便以此折笏,问一个公道!”他的声音如金石击响,激起群臣哗然。
消息传至殿内,周述神色微冷:“御前狂悖,紊乱朝仪。”
这一句话,便将周翎发配东北,永不回京,非诏不得归。
民间传言如雪花般四散:
“先帝是被气死的!”
“本应传位于秦王周遇,可是那位谋划已久,才狠下毒手!”
“先帝最偏爱的其实是早就去世的怀德文襄太子,皇帝自然忌惮其子靖阳侯。”
相思自此一病不起,缠绵病榻整整一年。